一六一八年八月,一名新任执法者来到波托西,使斗争更加激烈。在这座法令松弛的城市里,他是最令人恐惧的人物,他是一名税务检查员。「精确而有条理,聪明而审慎,最喜欢的莫过于履行自己的职务」,玻利维亚史家克瑞斯波在提到这名检查员时写道:「他名叫帕斯特拉纳而且不是巴斯克人。」这名不苟言笑的统计员很快发现,波托西人逃漏税的状况非常严重。国王理应获得银矿产星的五分之一,以及从汞的销售与铸币中获得部分收入。帕斯特拉纳估计,托波西人总共少给国王四百五十万披索,比矿场官方年产量还多。因为巴斯克人拥有最大的矿场而且支配了市政府,因此他们应该对这起诈欺事件负最大的责任。这位检査员表示,市议会的二十四名议员中,有十八名欠税,十一名犯罪者是巴斯克人。在与腐败的财政官员周旋三年之后,帕斯特拉纳终于肃清了市议会的逃漏税问题。
一六二二年六月,巴斯克帮派领袖被发现陈尸街头,他的双手与舌头都被割断剁碎。骆马帮自然成为被指责的对象。巴斯克暴徒在广场上来回巡视,他们威胁要对该为谋杀负责的「摩尔人、不忠的犹太人与被戴绿帽的男人」动私刑。有人提到,如果他们在街上遇见陌生人,他们会用巴斯克语挑衅;对方只要用西班牙语回答就死路一条。在一连串谋杀之后,一群丢掷石块的骆马帮暴民往贝拉萨提吉的家聚集,他是某个强大巴斯克家族的领袖-连他在内的四个兄弟都很富有,其中两名更任职于市议会。好在一名皇家宫廷领袖的突然出现救了他的性命,这个人亲自护送他到安全的市立监狱里。几个月后,贝拉萨提吉因自然原因死亡,这在波托西是很少见的。
来年五月,国王任命新任波托西总督(总督是地方层级中权威最高的官员)。蒙里克遇见贝拉萨提吉的遗烂,并且为她神魂颠倒,这引发了骆马的猜疑。他们夷平总督的房舍-过程中还对蒙里克射了四枪。两个月后,一场大规模的暴乱爆发,事件的起因是一名巴斯克人对两名骆马帮分子脱帽致意时,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蒙里克派出军队维持秩序,却无法阻止数千名骆马帮人士劫掠巴斯克名流的家宅。
七十年前,福建的朱纨得到惨痛的教训,那就是毫不退让地履行职务不一定能让自己的仕途顺遂。
朱纨最后被迫自杀,毫不妥协的税吏帕斯特拉纳比较幸运:他保住一命,但保不住自己的官位。他的长官屈服于压力,在一六二三年八月解除他的职务,几星期后,骆马帮放火烧毁蒙里克总督的住宅。帕斯特拉纳最后苦涩地在利马退休,该市有一条街以他的名字命名。
相对地,贪污腐败的总督蒙里克于一六二四年二月十九日卸任。第二天,他娶贝拉萨里吉的遗孀为妻,而且搬到女主人堂皇的庄园I「这有助于厘清众人的怀疑,玻利维亚史家克瑞斯波表示,「原来总督与巴斯克人暗通款曲确有其事」。蒙里克搬到库斯科印加帝国首都,他已经是个富人,此后他将更为富有。随着这两个人的离开,社会的激情也消褪了。骆马尼消逝于乡间,继续逍遥法外,抢劫来往旅人达数年之久。
不可思议的是,巴斯克与骆马刘的戦争几乎对白银的流动毫无影响。即使当巴斯克人与骆马料住街头战斗时,他们仍然一起开采与提炼白银,然后将其送出波托西。最后一项工作是一件重的任务。
有人描述一五四九年时(即发现顾脉的四年后)七千七百七十一根银棒如何一次运离波托西。每一根银惓絶度大约百分之九十九‘重蛍约八十英磅。所有的银棒都由挎造厂印上序号‘而且标志着所有人的印记、铸造厂的印记与税务人员的印记。到了试银员自己要盖上纯度证明的时候,银棒上早已零灶盖满各种图案,彷佛命理家精神错既下的鬼画符。每只大羊驼只驮运三到四根银棒。(骤子体形较大,但需要较多饮水,脚步也不如大羊驼穏健。)运送一趟需要两千头以上的驮兽。这些驮兽由一千名以上的印第安卫兵看管,而这些卫兵又受到许多西班牙卫兵的监视。
根据太平洋大学白银贸易的权威史家弗林与声拉尔德斯的说法,尽管保企障嫌,美洲流出的这条白银之河,从十六世纪到十八世纪一共出崖了约逾71.万顺的白银,几个世纪以来,西班牙白银冲刷了整个地球(它占世界八成以上的白银量),所到乏处,政府与财政机构莫不仓皇失措。「一开始,这堆白银一下子涌进欧洲,」弗林在一次漫长的谈话中对我说:「我们不确定数量有多少,但欧洲白银的数量很可能增加到原来的两倍。」
西班牙的银披索成为共通货币,就像今日的欧元一样把欧洲各国连结起来。(它有个著名的名称,叫「八块钱」,因为它的价值相当于八雷亚尔〔「空甘匕I雷亚尔是当时基本的西班牙钱币。)披索成为葡萄牙、荷兰与大英帝国的主要货币,此外也在法国与日耳曼各邦流通。「由于白银是货币的来源,」弗林说:「因此整个欧洲的货币供给出现失去控制的跳强性增长实际上是爆炸性波托西与墨西司的白银-绝大多数都特变成「囲块状」的免币,这是川粗喉的印摸压错而成・这枚四当亚尔钱币于一五七。年代在波托西出厳・比此适些钱币尚未打上日期。上面的]一是鎌币厂试银贝名字的第一佃字毋。都不是好事-」他说。它将造成通货膨胀与财政不稳定。

在六十年疯狂的生产之后,弗林与吉拉尔德斯写道,世界已经累积了如此庞大的白银,结果造成白银开始贬值。一六四0年的一百万披索,大概只有一五四0年一百万披索价值的三分之一,造成的冲击是多样与全球性的。随着银价下跌,开采白银的获利也跟着下跌——开采白银是西班牙帝国财政的支柱。西班牙并未根据通货的波动来调整税率(以现代的话讲,西班牙没有考虑到通货膨胀的问题)。
国王跟过去一样,还是针对白银征收相同的税率,但白银的价值暴跌,政府于是陷入危机。西班牙的经济崩溃,之后其余十几个仰赖西班牙白银的国家也跟着经济衰退,就像燃放鞭炮一样,它们一个接一个地炸了开来。有钱人觉得自己变穷,穷人觉得自己活不下去。民众已没有东西可损失,于是在街上捡拾石块寻找目标。在经济崩溃之后,伴随而来的就是暴乱与革命。
美洲白银不是造成骚乱的唯一原因,但白银确实连结着尼德兰与葡萄牙的反西班牙暴动,法国充满破坏性的投石党内战,乃至于三十年战争。弗林与吉拉尔德斯表示,他们的贡献之一是指出欧洲的騒动虽然破坏甚大,但充其量不过是-场「余兴节目-因为绝大多数的白银都流向亚洲」。而且不是平均地流向亚洲各地,因为不成比例的白银最后全进到中国某个省分的某个港口:福建省的月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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