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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草海岸:「低等组织的生物」

库道 库库 352浏览

罗尔夫(John Rolfe)说不定应该为这些蠕虫负责。蚯蚓,说得精确一点是陆正蚓与红正蚓,这种生物在一四九二年后才来到美洲。罗尔夫是弗吉尼亚詹姆斯镇的殖民者,这里是英格兰最早在美洲建立的殖民地。今日许多人知道罗尔夫——如果他们真听过这人的话,是因为他在无数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里娶了「印第安公主」波卡虹塔丝(pocahonms)。只有极少数历史迷知道,罗尔夫其实是詹姆斯镇最终之所以成功的幕后推手。在这当中蚯蚓的功劳大约占了三分之一或甚至更多:罗尔夫使美洲地貌出现永久性的变化,但这一切却是在无意间造成的。

跟许多时髦的英格兰年轻男性一样,罗尔夫也抽(或「喝」,当时是用这个词)烟草,这是西班牙人从加勒比地区引进 (烟草)之后产生的习尚。弗吉尼亚的印第安人也喝烟草,但却是不同的品种叫圆叶烟草)。圆叶烟草是很糟的烟草,殖民者斯崔奇写道,「质量差,劲道不够,还有一股辛辣的味道。」一六一0年,罗尔夫抵达詹姆斯镇之后,他请一名船长为他从特立尼达(Tr-nfdad)与委内瑞拉(Venezuela)带一点烟草种子过来。六年后,罗尔夫偕妻子波卡虹塔丝返回英格兰,同时也运回他的第一批大量烟草。「怡人、香甜与浓郁」,这是罗尔夫的朋友哈莫(Ralph Hamor)对这种烟草的形容,弗吉尼亚烟草从此开始风行。

吸烟充满异国风情、令人兴奋而且容易上瘾,它虽遭受保守当局轻视,却成为贵族间的风尚。一名作家估计,当罗尔夫的烟草抵达时,伦敦已经有七千家以上的烟草「馆」——这些地方类似咖啡馆,是偷敦与日俱增的瘾君子购买与饮用烟草的地方。可惜的是,上等烟草产地全位于敌国西班牙的殖民地内,因此英格兰很难取得烟草,不仅价格昂贵(最好的烟草是用等重的白银来计价),而且购买时似乎予人不爱国的联想。因此,当弗吉尼亚烟叶出现时,偷敦的烟草馆精神为之一振,英格兰人终于可以有不同的选择。他们大声要求进口更多的烟草。偷敦船只泊靠在詹姆斯镇的码头,纳进一桶桶的烟草卷。典型的烟草桶高四英尺,桶底直径二点五英尺,每个烟草桶可承重半吨以上。为了维持重量均衡,船员会将船上的压舱物倾倒一空,这些压舱物绝大多数是石头 、砂石与泥土——也就是说,他们用英格兰的土石交换弗吉尼亚的烟草。

这些泥土里很可能有陆正蚓与红正蚓。另外,殖民者进口到殖民地的植物根球,几乎可以确定一定有这类蚯蚓。在十九世纪乏前,像蚯蚓这种蠕虫一直被当成是农业害虫。达尔文首先发现蚯蚓并非杏虫-他最后的著作堪称一部篇幅三百页的蚯蚓颂歌。他指出,在我们脚下生活着数量庞大的野獣。

事实上,在牧牛草地里生存的蚯蚓总数量,很可能比在草地上吃草的动物数量还要多上好几倍。蚯蚓在土壤中一边移动一边摄食,在地底挖掘出繁复的地道网,使水与空气能顺利进入土壊。在弗吉尼亚这样的温带地区,每十到二十年,蚯蚓就可以把整片土地表层.一英尺的土壊全翻过一遍,牠们就像一只只迷你生态工程师,重新塑造一整片广袤土地。达尔文写道:「我们不禁要怀疑,在世界的历史上,还有哪些动物能像这些低等组织的生物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

这些移民移动到北美的确切路线已不可得。可以确定的是•在欧洲人抵达之前,新英格兰与上中西部地区没有蚯蚓——牠们全在最后一个冰河时期灭绝。即使在冰河消融后南方的蚯蚓也未迁往北方-因为这种生物无法长途迁徙除非由人类带着牠们。雷诺兹)是《巨大蚯蚓》的编辑,这本杂志可说是美国最重要的蚯蚓研究期刊。他向我解释:「出生在你家后院的

蚯蚓,终其一生都不会越过你家后院的栅栏。」蚯蚓与欧洲人一道前来 > 或许来到了弗吉尼亚,然后跟着欧洲人散布到各地。与殖民者一样,这些蚯蚓也征服了这块新地区。无论是殖民者还是蚯蚓,他们的到来都形成了 一道生态的分水岭。

在没有蚯蚓的森林地带,树叶会堆积在地面。如果放入蚯蚓,牠们会在几个月内清除这些落叶并且以一种铸造物的形式(蠕虫的排泄物)将养分包入土中。明尼苏达大学蠕虫学家辛迪•哈尔)认为蚯蚓「改变了 一切」。生长在没有蚯蚓地区的树木与灌木,食物来源主要仰赖落叶层。如果蚯蚓把养分塞进土里,这些植物就无法摄取养分。许多物种因而死亡。森林变得更为宽阔与干燥,冠下层丧失,包括树苗。同时,蚯蚓与小型昆虫竞逐食物,导致牠们的数量减少。在落叶层觅食的鸟类、蜥蜴与哺乳类动物数量也跟着衰减。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哈尔告诉我:「四个世纪前,我们开启了这场意料之外的巨型生态实验。我们不知道它会造成怎么样的长期结果。」

某方面来说,这不令人惊讶:詹姆斯镇本身就是意料之外的产物。弗吉尼亚殖民地的建立,起因克湾周围

可能有丰富的矿藏——可惜,他们想错了。同样重要的是,商人想找到横贯北美的路,他们以为这条路只有几百英里,旅程不超过一个月(但他们又想错了)。只要殖民者来到太平洋岸边,他们或许就能够把弗吉尼亚白银用船运往殖民地之所以成立的终极目的地:中国。用经济学那种止痛药似的语言来说,詹姆斯镇的建立者想把孤立的弗吉尼亚整合到世界市场中——使弗吉尼亚全球化。

纯就商业冒险来看,詹姆斯镇是一场灾难。虽然烟草带来利润,但出资者却因为投机事业损失惨重而不光彩地失败了。尽管如此,殖民地留下了重大印记:它开启迈向民主(殖民地建立了英属美洲第一个代议制机构)与奴役(殖民地首次将捕获的非洲人引进到英属美洲)的挣扎,而这些挣扎将成为美国历史的长期特征。罗尔夫的蠕虫——也许有人会这么叫牠们,显示出这段过程的另一个面向:对英属美洲来说,詹姆斯镇是开启哥伦布大交换的起点。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它标志着「之前」与「之后」的转折。殖民者在充满沼泽的詹姆斯镇半岛建立营地,却无意间为北美开启了同种新世。詹姆斯镇是灌木游里的小火,最后却让整颗行星陷入生态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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