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消息:

盘古大陆的裂缝

库道 库库 322浏览

虽然才下过雨,但空气依然俯热窒闷。看不到半个人影;除了昆虫与海鸥,只隐约听见加勒比海的涛声。我四周的红土植被稀疏,上面布着由石头排列的矩形:它们是考古学家发现的地基轮廓,建筑主体现已不存。水泥铺设的小径在建筑地基间穿梭,路面在雨后冒着微弱热气。其中一栋建筑物的墙壁特别宏伟。诸多建筑物中,研究人员只为这栋加盖新屋顶,保护它不受雨淋。有个手写的告示像哨兵一样立在建筑物的入口处:Casa as-mma海军上将的房子)。它指的是哥伦布,纵横大洋的海军上将,几个世代以来学校都教导孩子称他是新世界的发现者。这栋建筑物正是哥伦布在美洲最初的住所。

这个小区名叫拉伊莎贝拉(La Isabe一a)’座落在加勒比海的西班牙岛(Hispanlo一a)上,也就是今日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北岸。这里是欧洲人最早在美洲设立的永久基地。(精确地说•早在五个世纪前,维京人就已经在纽芬兰〔位于今加拿大〕建立村落,但直到拉伊莎贝拉,欧洲人才真正在美洲扎根。)哥伦布在两条湍急的小溪汇流处建立新的领地:在河的北岸设立要塞中心,在河的南岸建立农耕的卫星小区。至于哥伦布的住所则位于镇上最好的地点:聚落北部的一处岩石海岬,且位于水边。房子的位置正好能让他欣赏夕阳余晖。

今日,拉伊莎贝拉几乎已被人遗忘。有时类似的命运似乎也威胁着它的建立者。没错•哥伦布从未在历史教科书中缺席,但他受到的评价似乎不再那么正面,而且逐渐被认为不那么重要。今日的评论者认为,哥伦布是残酷而轻信之人,他发现加勒比地区纯粹是运气好。身为帝国主义媒介,哥伦布从各方面来看都是美洲早期居民的一场灾难。但今日另有一种观点,认为我们应该继续重视这位海军上将。因为在整部人类历史上,哥伦布是唯一开启生活史新纪元的人物。

西班牙国王费迪南德二世与女王伊莎贝拉一世是在心不甘情不愿的状况下支持哥伦布进行首航。跨洋航行在当时来说是极其昂贵而危险的事业——或许可以等同于今日的航天飞机旅行。尽管再三纠缠,国王直到哥伦布威胁将带着计划投向法国,才肯支持他的计划。根据日后一名朋友的说法,哥伦布当时已策马至边境,但女王「急忙从宫里派人」请他回去。这故事很可能过于夸张。然而,君主的不放心显然使这名海军上将尽可能地削减探险队的规模(但他的野心丝毫未减——一艘小船(最大的一艘长度还不到六十英尺)与大约九十名船员。一名共事者表示,哥伦布必须自筹四分之一的探险预算,而这笔钱可能是向意大利商人商借的。

一四九三年三月,当哥伦布以凯旋之姿,带着黄金饰品、五彩缤纷的鹦鹉,以及多达十名的印第安人俘虏返国时,一切都为之改观。国王与女王开始热心于航海事业,哥伦布返国才不过六个月,他们便要求进行第二次规模更庞大的探险:十七艘船,船员总计约一千五百人,其中包括十余名教士,负责将信仰传布到新的国度。由于哥偷布以为自己找到通往亚洲的航路,因此他确信中国与日本——还有它们的丰富货物、只要再多N段航程就到达。第二次探险的目标是让西班牙在亚洲的脏地带建立永久的堡垒,一处能扩大探险与贸易的根据地,一名当时的创立者预言,新殖民地「将因人口众多、建筑精美与城墙宏伟而远近驰名」。然而与此相反,拉伊莎贝拉是一场灾难,在创立不到五年后就沦为废墟。逐渐地,它的建筑物消失了,搭盖建筑的石头被搬走,拿去建设其他更成功的市镇。一九八O年代末期,当美国与委内瑞拉组成的考古团队开挖这处遗址时,拉伊莎贝拉的居民少得可怜,科学家甚至能够将整个聚落迁移到邻近山坡。今日,这里只有几家路旁的鱼餐厅,一栋破败的旅馆,与一间几乎没有人参观的博物馆。在小镇边上,一栋于一九九四年建立的教堂已然显露岁月的痕迹,纪念着天主教弥撒首次在美洲举行。从海军上将已然毁坏的住处看着海浪,我可以想象失望的观光客会认为殖民地未留下任何值得一看的遗产——除了美丽的沙滩,人们没理由关心拉伊莎贝拉。但这么想可就错了。

在哥伦布建立拉伊莎贝拉那天(一四九四年一月二日)出生的婴儿,置身的世界是西欧与东亚直接贸易与沟通受伊斯兰国家(及其在威尼斯与热那亚的伙伴)拦阻的世界,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与欧洲几无接触,更甭说南亚与东亚,东西两个半球对彼此几乎一无所知。当这些儿抱孙子的时候,来自非洲的奴隶已经在美洲开采要卖给中国的白银;西班牙商人心急如焚地等待从墨西哥出发的船只将亚洲丝绸与瓷器运来;荷兰的水手用印度洋马尔代夫的子安贝贝壳,换取大西洋岸安哥拉的奴隶。加勒比地区的烟草迷惑了马德里、马德拉斯、麦加与马尼拉的富人与权贵阶级。江户(今日的东京)一群暴力青年因为吸烟而引发荆组与革袴组的斗殴事件。幕府因此囚禁了七十名滋事者,并且下令禁烟。

远距贸易已有千年以来的历史,绝大部分是经由印度洋进行。中国数百年来一直藉由丝路将丝绸运至地中海地区,这条贸易路线漫长而危险,但只要能活着回来就能获得巨利。然而一定规模的世界性贸易过去从不存在,更罕见的是兴起得如此迅速,而且就此运行不辍。先前没有任何贸易网络同时涵盖两个半球,也没有任何贸易网络规模大到足以破壊位于不同半球的社会。哥伦布建立拉伊莎贝拉,开启了欧洲永久占领美洲的序幕,也因此开创「全球化」的纪元——单一且充满动荡的商品与劳务交换•至今吞没了整个人类世界。

报纸经常从纯粹经济的角度来描述全球化,但全球化也是一种生物现象;事实上,从长期的视角来看,全球化「根本」就是一种生物现象。两亿五千万年前,世界只有一个陆块,科学家称之为盘古大陆。地质的力量撕裂了这陆块,将它分成欧亚大陆与美洲大陆。经过一段时间后,盘古陆分成的两块大陆各自发展出不同类型的野生动植物。早在哥伦布之前,一些勇于冒险的陆上生物已然跨越心洋到另一块大陆建立点。这些生物绝大多数是昆虫与鸟类,这点不难预料,但令人惊讶的是,其中还包括了一些农作物—葫芦 、柿子 、番薯——这点至今仍令学者百思不解。除此之外,整个世界被分成两个彼此独立的生态领域。用历史学家克罗斯比的话来说,哥伦布成就的非凡之处在于重新缝合「盘古大陆的裂缝。一四九二年后,随着欧洲船只将数千物种跨洋带到新家,世界的生态体系也开始碰混合。克罗斯比所谓的「哥伦布大交换」正是西红柿出现在意大利、柳橙出现在美国 、巧克力出现在瑞士与辣椒出现在泰国的原因。对生态学家来说,哥伦布大交换可说是恐龙灭绝后最重要的事件。

显然,这场生物学剧变必然对人类造成影响。克罗斯比认为,哥伦布大交换是大部分课堂历史的基础——它就像看不见的海浪,摆布着王侯将相、农民僧侣,而这些人却浑然不觉。克罗斯比的主张充满争议性;事实上,所有大型学术出版社都拒绝了他的书稿,最后由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出版社出版。克罗斯比曾跟我开玩笑说,他的书的经销方式就是「丢到街上,盼望读者们能发现它」。然而,他创造这个名词过后数十年,有愈来愈多研究者开始相信,哥伦布航行所导致的生态突发——如同他开启的经济震动,的确是近代世界的重大事件。

一四九二年的圣诞节,哥伦布的首航突然告终,他的旗舰圣玛利亚号在西班牙岛北部海岸外搁浅。由于哥伦布剩下的两艘船尼娜号与平塔号太小,容纳不下所有的船员,他不得不留下三十八名船员在岛上。哥伦布启程返回西班牙时,留下的这批人开始建筑营地——稀疏的几座临时营房,外围环绕粗糙的栅栏,与一个人口众多的原住民村落比邻而居。这座营地(详细位置今大而洋日已不可考)被称为圣诞节,因为刚好在圣诞节这天建立。西班牙岛上的原住民后来被称为塔伊诺人。

于是,西班牙人与塔伊诺人共同居住的LaNavidad聚落就成了哥伦布第二次航行的预定目标。一四九三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在离开船员十一个月后,哥偷布以船队领袖的胜利姿态回到西班牙岛,船上的水手纷纷爬上护桅索,迫不及待想瞧瞧这块新土地。

哥伦布只发现废墟,西班牙人与塔伊诺人的聚落都已被夷为平地。「我们看到一切都遭到焚毁,基督徒的衣物弃置在杂草中,」船医写道。附近的塔伊诺人向哥伦布指出十一名西班牙人的尸体,「上面已长满植物」。印第安人说,那群水手因为强奸妇女且谋杀男子,激怒了他们的邻居。就在双方发生冲突的时候,另一群塔伊诺人突然袭击他们,把双方都杀得精光。经过九天徒劳无功地捜寻生还者后,哥伦布决定离开此地,另觅更具展性的地点建立新基地。在逆风的情况下,舰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沿着海岸线缓慢往东移动―百英里。一四九四年一月二日,哥伦布抵达一处浅水湾,在这里建立了拉伊莎贝拉。

几乎在此同时,这群殖民者的粮食即将告罄,更糟的是,水也不够了。哥伦布未能好好检查自己订购的水桶,结果这些水桶全会漏水,显示他不适合担任管理者。哥伦布不理会船员饥饿与口渴,反而要求属下开垦土地种植作物,兴建两层楼的堡垒,并且在新开拓地的北面主要部分围起高耸的石墙。在墙内,西班牙人大约盖了两百栋房子,「屋子很小,就像我们猎鸟用的小屋,屋顶覆盖着野草,」某人如此抱怨道。绝大多数刚抵达西班牙岛的船员都认为这些劳动是浪费时间。几乎没有人真心想在拉伊莎贝拉建立事业,耕地务农更是免谈。他们把殖民地当成追求财富(特别是黄金)的暂时基地。但哥伦布本人则充满矛盾。一方面,他理应管理这个殖民地,将它建设为美洲货物的集散地。另一方面,他也应该继续航海事业,找到通往中国的航路。两个角色彼此冲突,哥伦布终其一生都无法化解这项矛盾。

四月二十四日,哥伦布启程寻找中国。临行前,他命令军事指挥官马加里特(pedr。Margam)率领四百人进入崎蝎的内陆地区,寻找印第安人的金矿。马加里特一行人在山里只找到微量黄金,而且也没找到足够粮食,他们衣衫舰褛饥饿不堪地回到拉伊莎贝拉,却发现殖民地也几乎无粮可吃了——那些留守者心怀愤懑,不愿耕作。一气之下,马加里特劫持了三艘船逃回西班牙,发誓要让这场探险背负浪费时间与劳力的臭名。剩下的殖民者没有食物,于是劫掠塔伊诺人的仓库。勃然大怒的印第安原住民予以反撃,双方展开一场混战。这就是哥伦布离开五个月后回到岛上所面临的处境,而这段期间他也生了重病,同时也未找到中国。

有四群塔伊诺人组成松散的同盟抵抗西班牙人,另外则有一群塔伊诺人与异邦人合作。塔伊诺人没有金属兵器,很难与使用钢制武器的西班牙人抗衡,但他们有办法让西班牙人付出代价。这群印第安原住民使用了早期的化学武器,他们将填满灰烬和磨碎辣椒粉的葫芦掷向西班牙人,释放使人窒息、失明的粉尘。此时脸匕绑了大手巾的印第安原住民一拥而上,在催泪气体的掩护下杀死西班牙人。印第安人的目的是要赶走西班牙人——哥偷布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但为了航海,他已赌上一切。当西班牙人进行反撃时,塔伊诺人开始撤退,但他们采取焦土策略,把自己的房屋与农作完全烧光,以为这么做「可以让我们因饥饿而离开这片土地」,哥伦布轻蔑地说。这场战争没有赢家。塔伊诺人的同盟军无法将西班牙人从岛上驱离。而西班牙人则是向粮食的提供者宣战,即使西班牙人获得全胜’也会造成完全的灾难。西班牙在小规模战斗中逐次取得胜利’杀死无数原住民。在此同时,饥饿、疾病与疲累,使拉伊莎贝拉到处布满了坟墓。

这场灾难令哥伦布无地自容,一四九六年三月十日,他返回西班牙,恳求国王与女王能给予他更多的金钱与补给。两年后,当哥伦布前往西班牙岛时—-这是他四度横渡大西洋其中的第三次旅程——拉伊莎贝拉早已一片荒芜,于是他改在岛的南方登陆,也就是他在岛上留守的弟弟巴托洛梅(Barssme)建立的新据点圣多明各,哥伦布从此再也没回到他最初建立的殖民地,而拉伊莎色拉也几乎遭到遗忘。

尽管拉伊莎贝拉昙花一现,但它却标志着巨大变化的开始:近代加勒比地区的地貌由此而生。

远航到美洲的不只有哥伦布与他的船员,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群生物,如昆虫、植物、哺乳类动物与微物。最早从拉伊莎贝拉开始,欧洲探险队带来了牛、羊与马,以及一些农作物,如甘蔗(原产地是新几内亚) 、小麦(原产地是中东)、香蕉(原产地是非洲)与咖啡(原产地也是非洲)。同样重要的是殖民者完全没注意到的搭便车客。蚯蚓、蛟子与蝉螂;蜜蜂、蒲公英与非洲野草,各种老鼠——这些生物从哥伦布的船里倾巢而出,牠们就像观光客急切地进入这片过去未见的土地。

牛羊用牠们的平齿啃掉美洲的植物,使当地灌木与树木无法再度生长。非洲野草在牠们的蹄下发芽生长,这些野草或许来自于奴隶船的垫草;它们的叶子四向伸展而且在地面生长得极为浓密,使当地植物毫无生长的空间。(外来野草比加勒比地区的地被植物更禁得住牛羊的啃食,因为它们是从叶子的基部开始生长,而不像其他植物大部分是从顶端开始生长。牛羊啃食时会吃掉后者的生长部位,对前者却少有影响。)几年后,加勒比地区的棕榈树、桃花心木与木棉树全被澳洲的金合欢、埃塞俄比亚的灌木与中美洲的洋苏木取代。在树木下方急促奔跑的是来自印度的猫鼬,热切地捕猎多米尼加的蛇类,使其濒临灭绝。这种改变至今仍在进行。从西班牙引进到西班牙岛的柳橙果园,近年来遭受无尾凤蝶的蹂图,这种来自东南亚的柑橘类害虫或许是二OO四年传入的。今日的西班牙岛只剩下少部分原生树林。

本土与外来物种出现出乎意料的互动导致生物混乱。哈佛大学昆虫学家威尔森认为,当西班牙人于一五一六年引进非洲芭蕉时,也连带引进了介壳虫,这种拥有坚韧蜡质外衣的小生物以吸取植物根茎的汁液维生。在非洲,已知寄生于香蕉的介壳虫约有十二种。威尔森主张,这些昆虫在西班牙岛没有天敌。因此,牠们的数量势必呈爆炸性成长——科学上称这种现象为「生态释放」。介殻虫的延令岛上的欧洲蕉农感到沮丧,却让当地某种生物乐不可支:牠就是热带火蚁)。火蚁喜欢食用介壳虫含有糖分的排泄物•,为确保供应不辍,火蚁会攻撃任何妨碍牠们的东西。介壳虫大量增加,火蚁也就跟着大量增加。

到目前为止算是有根据的推测,但一五一八年与一五一九年发生的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曾亲历此事的传教士拉斯卡萨斯(Barroome de Las Casas )提到,西班牙柳橙 、石榴树与肉桂树种植园「从根往上」死透了。数千英亩的果园「全枯萎干痛,彷佛有一把火从天而降将它们烧毁」。威尔森认为,真正的祸首其实是吸取汁液的介壳虫。但西班牙人「看见」的却是火蚁——「数不清的蚂蚁」,拉斯卡萨斯说,牠们的针造成的「痛楚远逾黄蜂叮咬」。蚂蚁成群穿过房子,连屋顶也黒压压一片,「就像撒了一层炭灰在上面的」。牠们大量覆盖在地板上,逼得殖民地居民必须把床脚放在水盆里才能入睡。「任何方式和人为手段都无法阻挡牠们」。

西班牙人既恐惧又无计可施,于是只好把房子让给这些虫子。圣多明各「人口锐减」,一名目击者每-秫物种都拥有一个科学名称,而这个科学名称又分成两部分:首先是属名,也就是相关的物植所的群腭,其次是名本身,因此这个厨而它是这个物种。依照惯例,属名会在第一次出现后缩写,然后再加上名,如回忆说。在一场神圣仪式中,剩下的殖民地居民用抽签的方式选出一名圣人,代表居民向上帝求救。

这位虹人是圣萨都里诺,他是公元三世纪的殉教者。居民举行游行与宴飮来纪念他,而效果相当显著。「从那天起,」拉斯卡萨斯写道:「人们可以清楚看出这场疫病已开始减弱。」

一面人类的角度来看,哥伦布大交换最戏剧性的影响集中在人类身上。从西班牙人的描述可看出西班牙岛有着数虽庞大的原住民,举例来说,哥伦布曾漫不经心地表示,塔伊诺人「数量多得数不清,我想他们应该有好几百万人吧」。拉斯卡萨斯宣称塔伊诺人「超过三百万」。现代研究者尚未确定人口数目;估计的数字从六万人到将近八百万人都有。二OO三年一份谨慎的研究认为 > 真实的数字是「数十万人」。然而,无论原本的人口有多少,欧洲带来的冲撃都是可怕的。一五一四年,也就是哥伦布首航的二十二年后,西班牙政府计算西班牙岛的印第安人人口,准备将他们分配给殖民者充当劳工。普査人员在岛上四处查访,结果只发现两万六千名塔伊诺人。三十四年后,根据-名居住当地的西班牙学者表示,活着的塔伊诺人已不到五百人。塔伊诺人的灭绝使圣多明各陷于贫困。殖民者消灭了自己的劳动力。

西班牙人的残酷导致部分灾难,但主因还是哥伦布大交换。在哥伦布之前,欧亚常见的流行疫病在美洲并不存在。导致天花、流行性感冒、肝炎、麻疹、脑炎与病毒性肺炎的病毒•,导致结核病、白喉、霍乱、斑疹伤寒、猩红热与细菌性脑膜炎的细菌——由于演化史的离奇安排,这些疾病全未出现在西半球。从欧洲被船只越洋运送过去之后,这些疾病以令人心惊的贪婪夺去西班牙岛原住民的性命。第一个有纪录的流行病,或许是猪流感,出现在一四九三年。可怕的天花出现在一五一八年;它传布到墨西哥,然后顺着中美洲往下蔓延,进入秘鲁、玻利维亚与智利。追随其后的是其他一连串致命的传染病。

整个十六与十七世纪,新微生物在美洲不断散布,从这名受害者跳跃到另一名受害者,杀死西半球四分之三以上的人口。彷佛数千年来这些疾病在欧亚大陆造成的痛苦被浓缩成数十年似的。在人类历史上,没有能与此相提并论的人口灾难。虽然塔伊诺人从地表上被抹除,不过近来研究显示他们的DNA以一种外在看不见的方式,残存在有非洲人或欧洲人特征的多米尼加人身上。不同大陆的基因纠缠在一起,这是哥伦布大交换的加密遗产。

转载请注明:库库道 » 盘古大陆的裂缝